基考罗夫特的关于梦是清白的概念(即梦是自主行为,没有罪恶感,不受个人欲望的玷污〕从1920年起,就在荣格学派里得到广泛认同,而且没有一个学者能比詹姆士•希尔曼更清晰地对此进行全面阐述。希尔曼认为:“梦把灵魂从生命中剥离开来,并反映给梦者,但是梦者却很少对于梦本身予以关注。因为他们主要关注的不是生活而是想像。”
希尔曼借鉴了列维•施特劳斯关于“生的和煮过的”的说法一一“生的”意味着纯天然,“煮过的”意味着人(以及他的文化)所加工过的事物。对于希尔曼来说,梦不是纯天然的东西,但它详细地描述了自然。梦的作用就是把白天接受到的信息片段进行摘要和归类(弗洛伊德所说的“目标化”)并且把它们改编成图像。梦还对白天世界的东西进行分解、消化和吸收:梦工作通过想像的方式(如象征、浓缩、构建等)把生活中的事件转变为心灵物质。“这个工作就是提取出生命物质并把它们变成灵魂,然后晚上又用新的物质哺育他。”“梦工作”(弗洛伊德用“Traumarbeit”一词)是想像力的工作,它能使自我的内心冲突得到解脱。“即便是最无力的梦也能使我们震惊,因为它本身就具艺术性,它涉猎广泛,充满奇思异想,并且精心选择细节。”
“灵魂制作”是希尔曼从浪漫诗中借鉴过来的词。威廉•布雷克在《瓦拉》中以及约翰•基茨在写给他兄弟的信中都提到:“如果你愿意就把这个世界叫做‘灵魂缔造之谷’吧!然后你就能发现世界的用途。”这个说法给希尔曼提供了一种哲学的视角:“人类的冒险经历实际上就是穿越世界之谷缔造灵魂的过程。我们的生活受心理因素影响,生命的目标就是要达到一种心态,使它能够沟通生命和灵魂。”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想像力必须从梦中脱颖而出,它是不可缺少的。“梦工作是一种同时进行的烹饪操作……把迥异的成分加工组合成新的美味食品。我们管这样的梦叫做象征。”
梦是一位营养大厨,他烹饪的材料就是灵魂。他的厨艺与我们对他的态度无关。“在梦的解释开始以前,梦就已经有意识地进行工作,把每天白天获得的材料消化吸收变成心灵物质,然后又把个人行为和有关事件加入到梦幻之中……”结果我们就会饱尝一顿梦的大餐。希尔曼总是使自己的著作读起来充满刺激。然而不幸的是,他也是一位心理学激进分子,与梦的“唯物主义”解释沾不上关系。灵魂从来就没有被看作是大脑保持隐私的“附带现象”。“梦是灵魂所发明的,别具一格的本土形象。”这种对灵魂的坚定颂扬,以及对大脑作用的诋毁,在某些人看来,仍然具有循环诡辩的性质,因为既然梦对于灵魂的制造不可或缺,那么灵魂对于梦来说也是不可缺少的。希尔曼试图在这一点上努力为自己辩解。他宣称:“深层次的心理学的传统是呆在家里用自己的理论基石进行构筑。”他断言:弗洛伊德和荣格两个人都避免把解剖学、生物学以及其他自然科学和神学作为自己研究的基本前提。但是这并不全是真的,至少不是他所列举的前三个学科的名称。
希尔曼的释梦观,是要带领大家放弃自己心理上的地方主义思想和知识分子的畏难情绪。这将是一次回归过去之旅,这将是到西方传统心理学的地平线上去进行的探索,它会深入我们头脑中最古老的区域。只有那时,我们才能够对我们的梦有足够广阔的认识,了解它所揭示的构造我们心灵的原始世界。